按照国务院部署，国务院两个调查组11月底赴河北、江苏，对钢铁行业去产能工作中个别企业违法违规行为进行调查。

关于河北省的相关情况我们之前已经报道过了（传送门：），我们再来看看江苏省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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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4日至27日，工业和信息化部牵头的国务院调查组赶赴徐州、连云港、宿迁，调查“黑钢”及相关违法违规产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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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8日下午，江苏省政府召开紧急会议，传达调查组调查结果和发现的问题；同时部署从29日起对违法违规生产能力全部断水断电、拆除生产设备、清理厂房、没收生产原料、没收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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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江苏省发展改革委、经信委牵头，组成两个调查组，赴全省开展检查。

调查处置现场

国务院调查组近日结束对江苏违法违规“地条钢”的调查。记者跟随调查组走访企业发现，苏北地区仍存在违法生产劣质“地条钢”的情况，部分企业已停业整顿，但部分企业和地方政府仍犹豫不决，一些乡镇对“地条钢”监管不到位，企业仍抱有侥幸心理。

在连云港市海州区锦屏镇刘丁村一处偏僻的厂区，记者看到厂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厂区内4台35吨的中频炉已被部分拆除，一些拆下的变压器摆放在地上。据调查组成员、冶金工业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郑玉春介绍，10月初这里还在生产，当时被列为“废钢收购站”。

在宿迁高新区天元二手材料，两台60吨中频炉已断电，但设备上未发现任何拆除迹象，废钢原料堆积如山。该公司负责人称，冶炼项目没有合法审批手续，但他们选择了相对较好的废钢，并采用吹氩技术降低钢中的硫、锰。每套设备投资都在1000多万元，难道不能拆除吗？

“即便化学成分合格，但物理性能仍有可能存在问题，依然属于国家要淘汰的‘黑钢’。”调查组成员、国家发改委产业司司长刘明告诉记者，由于缺少氧化环节，废钢仅通过中频炉熔炼，成分和质量无法得到有效控制，因此生产出来的钢筋或线材韧性、抗拉强度不合格，产品质量不稳定，如果用于建筑，将带来严重的安全隐患。

调查组成员、天元二手物资专家陈先波感慨：“真不知道有些企业是怎么通过安全检查的废钢冶炼企业投资估算?，一旦发生事故，肯定会造成大量人员伤亡。比如有些企业的钢水提升路线与人员行走路线高度重合，连铸平台上的钢包正对中频炉操作平台的楼梯，一旦发生钢水泄漏，后果不堪设想。这种布局在钢厂是非常忌讳的。”

在宿迁昆仑山路67号天元二手材料，整个厂区已经停电，一片漆黑。借助摄像灯，记者看到几台35吨的中频炉，地上还积着厚厚的炉灰和钢尘。当被问及什么时候停产时，公司负责人支支吾吾地回答说，他们两天前就收到当地政府的通知，说工艺不先进，不得不停产。

据记者了解，为帮助地方了解情况，10月中旬，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组织行业专家在江苏13个城市进行了为期十余天的秘密调查，共查明涉钢企业29家，交由省级主管部门会同地方进行排查归类。其中，不乏使用中频炉冶炼“地条钢”的企业。苏钢中亚是调查组专家在高速公路上看到烟雾时发现的。银翔盛华是调查组临时上网查阅企业名单时发现的又一家企业。

调查组组长、工业和信息化部副部长辛国斌表示：“这几天走访的几家企业，在生产设备、工艺布局、安全生产、环保设施等方面都存在很大问题。任何一个执法部门只要严格执法，都不会允许企业继续违法生产。”

“这次查处也引起江苏有关方面高度重视，相关部门迅速采取行动。”辛国斌说，根本原因是一些地方基层政府认识上出现偏差，没有用全局看问题，对违法违规生产落后产能仍不够重视；另一方面，企业也存在侥幸心理，尤其在钢价回暖时，生产冲动较强。

“虽然我们在钢铁产能过剩方面做了一些工作，但距离国务院、省政府的要求还有差距。”宿迁市委书记魏国强坦言，一些干部对钢铁产能过剩认识模糊甚至错误；一些违法企业停产整顿，但设备还未拆除；一些企业淘汰落后工艺设备不坚决、进展缓慢；一些基层单位心存侥幸，对现有中频炉炼钢企业没有采取有力措施。

对地条钢及相关违法违规产能的查处，使得2016年最后一个月，整个江苏省的去产能形势突然变得紧张而紧迫。

“地下钢铁”企业

刘廷军（化名）经营的钢厂已经停产，4台20吨、3台6吨的中频炉、2条连铸连轧生产线4个月前被拆除，厂区空无一人。目前，他正在办理180亩工业用地使用权转让和厂房等主要固定资产处置事宜，同时，也在等待天元二手材料再次来现场考察。“我们还在争取当地政府对这些资产的处理方案，我个人希望（市）政府能把厂区收回来。”刘廷军说。

13年前，福建商人刘廷军通过招商引资的方式，在苏北新沂市投资兴建了这家钢厂，并于2003年、2009年上马两批项目。2015年，这家钢厂的实际产量仍有30多万吨。今年7月，当地另一家钢厂因利用已明确淘汰的中频炉，未经立项、未做环评，私自夜间生产“地条钢”废钢冶炼企业投资估算?，被揭发拆除。刘廷军所在的钢厂也因使用同样的生产设备被处理。400多名工人被裁员，其中有外地人，刘廷军还要承担他们回乡的路费。

这位福建商人，虽然知道违法生产要受到相应的处理，但还是无法接受几千万资产的损失。刘廷军说，再过一两天，省政府就会来重新检查。而前几天，中央派人刚刚来检查相关设备的拆解情况。刘廷军口中的“中央”，就是国务院调查组。

一位熟悉当地钢企的人士透露，目前，该市4家钢厂中，3家规模较小的钢厂被关停拆除，其中两家涉及中频炉设备，被责令淘汰（刘廷军所在的钢厂就是其中之一），一家是使用煤气发生炉的热轧生产线。另外，另一家规模较大的钢企，因私自建设炼钢转炉，相关设备也被拆除。

但新沂市违法小钢厂的曝光似乎只是江苏省小钢厂的一小部分，因为不久之后，苏北其他几个城市也在排查中被曝光。新沂四家钢厂检查结果公布两天后，宿迁、连云港三家钢厂被点名批评。

影响

业内人士认为，在2016年钢铁去产能的最后一个月，如此大力的检查行动并非毫无目的。

数据显示，2015年钢铁产量排名前五位的省份分别为河北、江苏、山东、天津、辽宁，钢产量分别为25244.3万吨、13560.8万吨、9003.2万吨、8186.2万吨、6321.6万吨。江苏是继河北之后的全国第二大钢省。2016年，江苏原定去产能任务为400万吨。近5年来，在去产能的大背景下，江苏粗钢产量持续增长。“十三五”期间，江苏省提出再退出、压缩、淘汰1750万吨钢铁（粗钢）产能。

如果以江苏省涉及中频炉的钢铁产能总量来看，此次淘汰中频炉的举动，对于整个钢铁行业的产能控制可以说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统计数据显示，在中频炉生产企业主要分布地区中，47.8%的钢厂位于华东地区，28.9%位于华南和西南地区。该机构对全国70家中频炉钢厂进行调研，估算2015年全国中频炉钢厂粗钢产能约为1.1亿~1.2亿吨。

中频炉实际产量波动较大，今年2月初，受建筑钢材市场低迷、进口铁矿石价格下滑、高炉-转炉工序成本降低等影响，中频炉钢厂丧失竞争力，几乎全部停产。但下半年随着建筑钢材需求增长、钢材价格高企，中频炉钢厂产量快速上升，达到全年产钢5000万吨左右。预计2016年中频炉钢厂产量在4000万吨左右。

预计江苏省粗钢产能接近1.5亿吨，其中中频炉产能约4000万吨，按照全国钢铁短流程冶炼工艺产能利用率34.78%计算，江苏省中频炉产量约1391万吨，占2015年全省粗钢产量的12.65%左右。

但这场针对落后产能的清理行动本不应该发生，因为淘汰落后产能的命令十年前就已下达。

2005年，由时任国家发改委主任马凯亲自批复的35号令《钢铁产业发展政策》明确指出：“钢铁工业布局原则上不再新建钢铁合资企业、独立炼钢厂，不鼓励建设独立轧钢厂。要依托现有有条件的企业，结合兼并搬迁，在水资源、原料、交通运输、市场消费等具有比较优势的地区进行改造扩建。新增产能要与淘汰落后产能结合起来，原则上不再大幅度扩大钢铁产能。”对不符合一定规范要求的落后工艺技术和设备，35号令明确规定“要加快淘汰，禁止新建”。

同年出台的《产业结构调整指导意见》将中频炉定义为落后生产工艺设备，并明确规定“生产磨钢、开锭或连铸坯的工频、中频感应炉”应予以淘汰。（感应炉按供电频率可分为高频炉、中频炉和工频炉三类）。而更早的，在2000年《淘汰落后生产能力、工艺、产品目录》中，就明确规定“生产磨钢或开锭的工频炉”列为淘汰落后产能之列。

十年过去了，原本应该淘汰的落后钢铁生产设备，依然在市场上大量出现。“去产能过程牵涉到不同的职能部门，这导致过去淘汰落后产能的落实并不理想。”对此，江苏省一位当地政府官员告诉记者，“其实这个问题并非江苏独有，2005年，全国粗钢、钢材产量分别为3.5亿吨、3.7亿吨，2015年，这两个数字分别达到了8亿吨、11.2亿吨。按理说，在钢铁产能不能扩大的情况下，这么多产量的增加从何而来？全是合规产能的功劳吗？”

以江苏为例，整个江苏地区，有多少家类似甚至比刘廷军小的小型钢厂？上述当地政府官员表示，目前很难得到具体数字。事实上，拥有落后设备的企业很多都是乡镇办的小厂，实际统计起来非常困难。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一轮清理行动中，像刘廷军这样的钢厂将在2016年最后一个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大量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