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下旬的一个工作日上午，我开车从天津市静海区来到河北省保定市涞水县东水峪村。路程近三个小时，需要走两段高速公路。旅途顺利，天空蔚蓝晴朗。几年前，这里即使是夏天也很难见到太阳，高速公路也经常因为雾霾而严重堵塞。

到达东水峪村时已近中午。环顾四周，村民们正忙着吃午饭。街上不时飘来饭菜的香味，但烟囱里却没有炊烟。第一财经记者注意到，每家每户的院墙外都安装了一个燃气表，通过院墙上高架的一条直径比成年人手腕直径还小的低压管道连接。水源来自村口的中压调节箱。航站楼延伸至每栋房屋。

保定市涞水县东水峪村村口

这些变化只是全国“蓝天保卫战”的一个缩影。 2017年，全国人大、全国人大正式提出这一理念。其中，“气改煤”、“电改煤”清洁取暖是核心措施之一，当年需要更换超过300万户。同年，河北省政府召开气改煤工作调度会，明确了相关工作标准、时间节点等要求。截至目前，河北省已有近1100万户家庭采用燃气取暖。

但国内天然气定价机制扭曲，气改煤项目具有冬夏用气量差异大、运行成本高等特点。这往往导致实施气改煤的燃气公司终端销售价格低于上游购气成本，公司现金流紧张。 ，面临长期经营压力。因此，每到冬季，大力推进以煤代气的华北地区“农村燃气供应紧张”问题就屡屡引起关注。

在“双碳”目标下，国内清洁供暖工作仍在推进。如何保证燃气企业参与气改煤项目的积极性，如何促进气改煤项目的可持续运营？华北地区气改煤用户如何温暖过冬？地方政府和燃气公司采取了哪些措施？第一财经记者近日走访天津市静海区、河北省保定市涞水县等地，深入气改煤村庄和农户，从天津市的气改煤项目中寻找一些答案。当地最大的运营公司。

煤改气过去八年

11月以来，华北地区平均气温明显下降。当一些城市地区还在进行管道试压和集中供暖准备时，气改煤地区的用户已经实现了供暖自由。

“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冷了，所以差不多一个月前就打开了（壁挂炉），只需要早晚调节一下温度就可以了。”静海区静海镇新太里社区村民曹女士指着厨房角落里挂着的一个白色燃气壁挂炉。该炉子是她家院子里近120平方米房屋的取暖源。

壁挂式锅炉

曹女士家于2018年纳入气改煤范围。据当时负责该项目的中国燃气（00384.HK）工作人员介绍，壁挂炉位于曹女士家的家中。以前的煤炉是。除从室外引入燃气管道外，除室内和壁挂式锅炉外，其他整体供暖设施从供水、回水、出水口，到连接散热器基本不需要改造，整体流程为比较简单。

在大气污染攻坚战背景下，环境保护部于2017年印发了《2017年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大气污染防治工作方案》，其中列出了“2+26”城市京津冀作为北方地区空气污染传输通道。冬季清洁取暖计划第一批实施范围，北方农村“煤改气”转型从此启动。

巨大的改造项目需要地方政府和企业的大量投资。以静海区为例，当地居民煤改气政策是对燃气表至室内部分的管网建设每户给予财政补贴2800元，不足部分自行承担由燃气公司提供；从燃气表到室内部分，外部报警接收点、调压箱以及市政中压管道、高压管道、天然气调压站、气化站等资产均由企业投资建设。对于壁挂炉等室内采暖设施的购置和安装，当地政府进行招标，并给予每户6200元的购置和安装补贴。整个过程居民无需承担装修费用。

中国燃气是全国推动“煤改气”转型规模最大的企业，华北地区是该公司气改煤业务投资最大的地区。据中国燃气华北区域相关负责人介绍，公司华北区域覆盖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四个省市。已发展农村气改煤用户超过450万户，约占当地气改煤用户总数的4%。竣工，总投资超500亿元。其中，中国燃气在静海区累计建成燃气管网1996公里，覆盖8个乡镇街道，为9.5万余户农村居民供气；涞水县是华北地区第一个实施气改煤的县。投资近4亿元，修建管道1657公里，通风点火近4.3万户。

中国燃气及天然气站

对煤代气日常运营费用也有财政补贴。根据《关于天津市居民冬季清洁取暖的通知》，2024-2025年采暖期内不实行阶梯气价，给予1.2元/立方米补贴。补贴上限为1000立方米，由市、区财政按4：6的比例承担。按照天津市居民燃气价格2.7元/立方米计算，气改煤用户烧一立方米燃气仅需1.5元。

“一年可以节省1000多元。”曹女士说，煤改气之前，她家每年冬天都要花3000多元购买约两吨半的散煤取暖。她不仅要半夜起床添煤，还要铲煤灰，让家里灰尘很大，而且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煤炉味。燃气代煤后，算上补贴，曹女士家一年燃气花费在2000多元左右，冬天室温通常可以保持在23度以上。

经济账目难以计算

“现在同事们正在回避用天然气替代煤炭的想法。”华北某大型燃气公司总经理袁立告诉第一财经记者，该公司从事气改煤的初衷是，农村冬季取暖需求大，用气量大。与小企业相当。对于商业用户来说，前景是光明的。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随着2019年门站价格（即天然气所有权在上下游之间转移时的价格）上涨，实施气改煤的企业将面临价格倒挂压力。 “我3块钱买的，28块钱卖的，还有很多成本摊在上面，我快坚持不住了。”

燃气公司气改煤项目倒挂运作的背后，折射出国内“计划”与“市场”天然气价格双轨制的天然矛盾，以及双方之间复杂而艰难的利益平衡。上下游企业和最终用户。

我国天然气上游采购价格和终端销售价格均呈现政府调控和市场定价双轨制的特点。上游方面，根据2020年《中央定价目录》，2014年底前投产的国内陆上天然气和进口管道阀门的站站价格由政府控制，并体现在气源定价方案中，是受控燃气部分，燃气价格较低，最高比基准门站价格高出20%，总体较好一是保障民生；而2015年投产的海上天然气、页岩气、液化天然气（LNG）、直供用户、进口管道气等门站价格均由市场形成，是上游定价“不规范气”的主要来源合同。 ，价格往往偏高，定价由上下游企业自行协商。

作为服务农村居民清洁取暖的气改煤项目，自2017年实施以来，很少能从上游获得充足的规制气（或低价气）资源。华北地区多位区域燃气公司负责人表示，公司与上游气源单位签订年度供气合同时，气改煤项目长期存在无法为居民足额签约的问题。缺口需要从不受监管的天然气资源（或高价天然气）中购买。空气源）用于保证住宅供暖。上游气源还要求公司实行先消耗高价气的照付不议原则，即买方必须按照合同约定的最低采购量付款，即使其实际用气量为低于合同金额的，向下游供气时必须支付。首先消耗高价天然气。 “这使得燃气企业在组织气源配置、制定月度计划时决策困难，不利于保障供应和调整，也会增加企业运营成本。”袁立说道。

同时，由于农村地区用户跨度大、地域范围广，气改煤存在管网设施投资大、运营服务成本高等现实。农村燃气改煤用户的单位配气成本远高于城市燃气用户。

“气改煤启动以来，一直没有严格的成本监督审核，前几年主要是参照城市燃气配气价格0.63元/立方米进行。但从投资和管理成本，两者存在很大差距。”保定市某燃气公司负责人郑楠举了个例子：保定市一栋楼有4个单元，每个单元有13层。 ，一栋每层4户的板楼只需要几根立管即可对整栋楼上下200多户进行通风，每户平均配风管网约1.5米；而在同等规模的农村，每户需要铺设30-50米的燃气配气管网，加上人工、维护、折旧等费用，配气成本高达1.3元/立方米左右。

燃气公司应急人员排查安全隐患

而且与城市燃气做饭和热水的需求不同，燃气代替煤炭也承担了冬季的供暖任务。郑楠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公司冬夏用气量峰谷差可达10：1。冬季需供气3000万立方米/日，夏季仅供气300万立方米/日。由于该公司服务的工商业用户较少，因此夏季期间很少有设施闲置，导致投资回报率较低。

但上游成本压力难以传导至终端销售环节。我国天然气终端销售价格也实行双轨价格制度。住宅和非住宅燃气分别定价。一般情况下，居民用气价格是分级定价，价格普遍较低且很少调整。

因此，2021年至2023年，全球天然气价格暴涨的黑天鹅事件后，燃气公司气改煤项目的风险集中。河北、山东、山西等北方重点地区气改煤项目相继增多。这是冬季首次出现停气、限气、限购等情况。尽管相关断供地区在当地政府的协调下能够及时恢复供应，但气价倒挂等深层次问题始终困扰着燃气企业。

2023年6月，廊坊市政府将居民用天然气接收站一级销售价格由2.55元/立方米调整为2.93元/立方米，并表示，在不考虑其他运营成本增加的情况下，该市仅采购并在2023-2024年销售天然气。气价已降至0.45元/立方米以上。据河北省统计，2022年全省居民燃气购销价格倒挂将从每立方米0.9元上升至1.1元，倒挂金额约为95亿元。由此，河北省2022年至2023年供暖期将涉及11个城市、73个城市。该县遇到了惜售限供、停气限气等问题。当年，河北省各级财政共落实补助资金29.8亿元，缓解燃气企业经营压力。

“无论是从让人们清洁取暖的初衷、日常运营和成本，还是与上游谈判的合同状况来看，气改煤项目都有着不同于城市燃气的特殊性。”袁立认为，特殊项目还需要特殊政策和顶层设计支持。

保定气改煤“自救”样本

每年采暖季，保障居民稳定用气已成为包括河北省在内的地方政府最重要的任务之一。随着11月下旬第一波寒潮到来，我国北方多地气温骤降12摄氏度以上。为确保本采暖季煤改气用户安全稳定过冬，华北地区各级政府与相关燃气企业签订了相关供应保障协议，压实各方资源落实责任、应急储备和财务担保。

在资源保障方面，中国燃气华北区域运营管理中心执行总经理赵红刚表示，根据采暖季预计用气量数据，公司华北11个管理集团已与上游签订合同天然气资源气源单位超过23.5亿立方米，实现确保静态合同气量全覆盖的目标。河北省保定市发改委副主任张宇也表示，今年冬季该市已落实用气18.8亿立方米，增量资源5000万立方米，可以充分保障居民用气。生产、生活用气。

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极端天气，华北地区政府和企业也加强了天然气资源应急储备。 “气温每下降1摄氏度，公司每天将为华北地区新增天然气供应330万立方米。”赵洪刚表示，为了保证这330万立方米应急储备，公司提前准备了煤层气、液化天然气等调峰资源，以应对极端天气情况。天气状况导致天然气消耗量激增可能导致暂时性天然气短缺。保定市政府还与河北燃气签署储存协议，在市县两级落实每年近4000万立方米的储备，满足日均5天用气量的应急储备要求。

但从经营角度看，今年气改煤项目仍面临上行压力。袁力介绍，根据华北区域项目公司与上游气源单位签订的供气合同量和价格，以及日韩天然气JKM价格指数和LNG现货价格，预计今年冬天农村燃气供应量将增加，且无需支付配气费用。对于代煤项目，直接购销气价格仍将存在0.1元/立方米左右的倒挂。

“保定市气改煤实施面积广，居民用户数量大，需要当地政府提供政策保障。”张宇介绍，面对近年来燃气价格高企、经营困难的实际情况，保定市政府全面落实责任，连续三年出台居民用气价格补贴政策鼓励企业农村燃气代煤，补贴企业购销，并与燃气企业签订气改煤相关供应保障协议，通过协议明确政府和企业双方的供应保障责任。 。

保定市在河北省率先签署了上述供应保障协议，该机制随后在多个气改煤所在地实施。赵洪刚介绍，截至11月22日，中国燃气旗下华北相关气改煤燃气公司已与河北省79个县区政府签订了81份供应保障协议，与山西省相关地方政府签订了11份供应保障协议，与山西省相关地方政府签订了11份供应保障协议。与天津.全市相关区县政府签订长期保供协议3个，共计95个，区域内保供协议签订率超过97%。

据了解，这些供应保障协议明确了政府和企业在保障气改煤项目供应方面各自的责任。具体内容包括双方同意当地政府对企业燃气购销价格倒挂进行补贴，补贴按照双方约定的时间点分批实施。同时，当地政府还同意协调优质气源，推动气价联动，缓解企业购气和运营成本；燃气企业需要承担稳定气源、安全运营等责任。

张宇表示，所谓供应保障协议，实际上是巩固各方责任的互信机制。即燃气企业获得气改煤区域特许经营权后，要落实保供主体责任，让群众冬季取暖没有异议；而地方政府也要履行责任，确保燃气企业能够获得必要的支持，实现可持续经营，确保冬季供应不出现问题。

不过，郑楠也指出，“在气改煤项目中，上游控制着资源，这体现在终端价格问题上。如果单纯依靠地方政府，这种长期的底线补贴是无法实现的。”是可持续的。”他认为，天然气上下游价格是挂钩的。这是根本解决之道，可以有效减轻天然气价格倒挂程度和政府资金补贴压力。郑楠还建议，农村地区居民用气需求应优先采用国有燃气，而不是煤炭，打破原有的国有燃气分配格局。这样可以降低燃气企业的综合采购成本，实现气改煤项目的可持续发展。

“国家这两年也一直在提高管制天然气资源的供应比例。前几年，我们廊坊市气改煤项目的管制天然气资源只占30%。现在天然气来源中石油可以提供约65%。”袁立公司表示，这减少了公司的综合采购成本以及政府提供的气价倒挂补贴。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袁莉、郑楠均为化名）